他本该把她抱到床上让她好好睡一觉,可是他没用动。蹲下身,借着夜灯一点点描摹这张这几年从未出现在他梦中的,变得更为成熟知性的脸。前几年他像活在时间真空中,仿若一眨眼,她就变成了现在这样。
有些让他心颤的陌生,更多是熟悉的心动。
太近了。近到能闻到她发间的香气,近到能看见她脸上的绒毛。
太近了。他甚至担心自己的心跳声会惊扰她的好梦……
是好梦吧。
以前她对他说:Quesuenesaa。
祝你在梦见小天使。
陈均同样想把这句话送给她,祝她也能梦到小天使。
已经凌晨了,白日热闹的小区此时安静到落针可闻。
——想亲她。
突然这个念头破土而出,明明他压了万斤巨石在上面,还是抵不住它疯狂冒头。
——只亲一下。就一下。也许一辈子就这一次机会。
他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引诱他。
着魔般,他俯身,一点、一点凑近。随着距离一寸寸缩短,他的心跳越来越快,越来越重,仿佛下一秒要跳出喉咙。他的血液在沸腾,关节在作响,他像是回光返照的无望的病人。
而后——
他的唇终于贴上她的。
陈均屏住呼吸。
比预想中柔软百倍的触感,温热的,湿润的。她的鼻息扑在他的鼻端,像羽毛拂过,不能成熟的轻和痒。
他想哭,想笑,在想象中预演更过分的事。
然而现实里他什么也没有做。
一秒,两秒,三秒。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。
直到心里一道微弱的声音透过千百道叫嚣,问他:你这是在干什么。
陈均猛然回神,狼狈后退。背部不小心撞到小茶几,在地摊上发出沉闷的相声。
他问了她。在她不知道的时候。
陈均看着她的睡颜,心里的道歉转了千百道弯,终是没有说出口。
他不想道歉,他宁愿当无赖的恶人。
喝过酒的脑子一团乱麻,想法混乱,挣扎的痛苦却很具体。
他想知道,怎样做他们才能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?
他甚至荒谬地想,要是自己能像小孩子一样在地上哭闹一番,喊出自己的诉求就好了。
他是沙漠里绝望的人,挽救滴入沙漠的水。
他甚至怨恨齐妤,为什么如同没事人般,像以前一样关心他、在意他。如果是对他好,又为什么不能只对他好。
她太过善良,纯真到可恶,把本该属于他的分给别人。
如果不能给自己百分之百的偏爱,他宁愿不要。
可他有勇气放弃不完整的全部吗。没有。
他懦弱又贪心,内心荒芜却奢求很多。
如果他放弃了,就真的是把她推向另一个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