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云舒自是难以言明,只淡淡道:“狮子搏兔,亦需全力,小心驶得万年船。”
顾乾钧长眉微挑,眼底掠过微不可察的赞许,吩咐增派人手。
赵厚领命退下。
而后来人备了笔墨纸砚,叶云舒开方。然,提笔时,突然想起那封她用于求救的信,落笔时一撇一捺,皆凝着刻意压制的力道,与信上字迹如出一辙。
将写好的药方递给刘守正,嘱他每日依旧为公子施针,叶云舒转而对顾乾钧说:“公子,我想去趟月满楼。”
顾乾钧目光掠过她额间纱布,带着几分关切:“姑娘伤势未愈,今日舟车劳顿,不若先好好休整,待明日,让落雨陪同。”
确实不急于一时,有些事还需她仔细思量。叶云舒垂眸掩去眼底暗涌,颔首应下。
顾乾钧目送她渐行渐远,神色难辨。
待人身影甫一消失在回廊尽头,钱成便按捺不住问道:“公子当真信她?”
“公子,”刘守正语气中带着试探,“您对陈姑娘的身份,可是有所猜测?”
钱成闻言,粗眉一挑,不以为然道:“不就是个商贾之女么?能有什么身份来头?”
刘守正摩挲着药方思索:深宫中的人,没点心机城府,早就尸骨无存,更何况是公子。
云家毒术名扬天下,家主云鸿之女,传闻天资卓绝,精通毒术,年纪轻轻便名动南诏,受封郡主。
那姑娘的年纪,与那位郡主相仿,毒术如此了得,莫非她就是……
“云……”刘守正思及此,脱口而出却欲言又止。
顾乾钧唇角微勾,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:“尚不能定论,不过……她与云家,定有渊源。”
刘守正却不由得叹了口气:“公子,臣自愧不如陈姑娘,定当勤加研习。”
顾乾钧放下茶盏,目光温和,声音清润如玉:“先生不必自谦。术业有专攻,陈姑娘确有独到之处,但先生多年积累的经验亦是宝贵。”
刘守正心中更觉惭愧——公子向来礼贤下士,对他处处体恤,他万不可辜负公子厚待和信任。
叶云舒回到院中,推开房门,缓步走到案前,指尖轻抚过案上的笔墨纸砚,眸中闪过复杂。
萍水相逢,公子今日却让她旁听抓捕李仓之事,昨日让她解毒,似乎也答应得太过轻易。
叶云舒当然不信那位公子的信任如此随便,除非……他是在试探。
她执笔在纸上游走,字迹如行云流水,灵动飘逸。
那日为躲避追杀,她特意换上流民衣物,虽有把握突围,但为以防万一,提前写下一封求救信,写信时更是刻意用了簪花小楷,以契合商贾之女的身份。
可如今想来,破绽实在太多——
衣着打扮不对,信也经不起推敲。若那封信是遭山匪劫掠后,仓促写下,字迹怎会如此工整?若是在劫掠前所写,又怎么解释自己未卜先知?
叶云舒搁下笔,眸中闪过一丝冷意。寻常人或许不会深究,但这位公子,怕是早已察觉她身份有异,不知对她有何打算。
如今她内力封滞,伤势未愈,不知罗家人是否还贼心不死,如今一击不成,若还派人在搜寻她,独自行动就太过危险,在清梧找来之前,便暂且留在公子身边吧。
次日一早,叶云舒与落雨踏入月满楼,楼内琴声泠泠,如碎玉落盘。
乐师拨弄琴弦,琴音初如霜夜梅绽,清越空灵,曲调渐转激昂,似风雪搏击,余音袅袅,令人回味无穷。
叶云舒步履从容,漫不经心地扫过楼内陈设,仿佛只是寻常客人,心中思忖——
她在南诏的行踪向来隐秘,突然泄露,是北地出了问题,还是南诏有人察觉到了她的身份?
“月满楼的乐师,琴艺高超。但令其他酒楼望其项背的,却是楼内的曲子,独特的韵味,令人难以忘怀,许多客人慕名而来。”
叶云舒转头看向落雨,见她看着琴师说道:“不知是何等惊才绝艳之人谱写了这些曲子,姑娘若是知晓,能否跟我透露一二?我定守口如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