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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;nbsp;nbsp;nbsp;第61章袍泽除夕过了，霍眉二十六岁了。……

nbsp;nbsp;nbsp;nbsp;除夕过了，霍眉二十六岁了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她尽力不去想些有的没的，向

nbsp;nbsp;nbsp;nbsp;厂主告了假，到苍衣县的庙会上买了布匹。路过晒谷场时，有戏班子在唱大戏，忍不住坐进去听。从早到晚，“出将”的幕帘后竟没钻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霍眉快被冻麻了，口中咒骂不止，揣着包裹往养猪场的方向走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彤云密布，霰雪飞沙，她像个尖头陀螺一样歪歪倒倒地溜过街道，忽然就流下泪来。一边哭，一边骂，操完了老天爷祖宗十八代。回宿舍开始闷头打袼褙，时不时抽一下鼻子，瑞禾见了，问：“你想家人了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霍眉不理她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瑞禾很认真地说：“我也想我的姐妹们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四岁离家，还跟姐妹有感情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不是亲的，是结拜的。我有四个很好的朋友，到河边洗衣服洗菜都约着同去。两个和我一样在杨家，一个在左边的季家，一个在右边的姚家。这次我能跑出来……多亏了她们帮忙。你呢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有个弟弟。大学生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大学生？”瑞禾跟着重复一遍，很惊喜地说，“那可了不得！等他毕业找工作了，便该把你从这个破地方接出去了，我也再见不到你了……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霍眉仿佛被敲了当头一棒，气急败坏地扔下袼褙跑了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这么久以来的唯一一个好消息就是：鞋子在苍衣比在巴青卖得更好。到了二月初，扣去成本，她净赚一块三百文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在县中心摆摊是她为数不多接触人群的时候，人们已经不记得李红淑是谁了，现在流传最广的八卦是陈家媳妇在丈夫出差期间，寂寞难耐，与狗苟合。霍眉的脸掩藏在草帽下，乐得清闲。还有个卖虎头鞋的老太太和她一起摆摊，收了她一瓶自制的辣椒酱后，传授了制作手法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三月，霍眉开始尝试做虎头鞋，做了五双之后就像模像样的了。再去摆摊时，老太太很不高兴地挪了位置。霍眉没有在意。满街都是报童在跑，嘴里喊着“大清皇帝又当满洲国皇帝啦”，因为报纸销量不错而喊得兴高采烈；贴墙根坐着的小摊贩们，表情木然，听完了也就听完了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别说大清皇帝跑到东北去当皇帝，就是回到北京当皇帝，霍眉觉得也没什么不妥。老人说清朝的时候还只是闹饥荒、闹土匪，到了民国，这两件事愈演愈烈不说，还闹军阀、搞党争，死的人不知道比从前多多少。民国完蛋了才好呢！读了书的人都说现在的国家制度更文明，累累白骨面前，文明在哪儿？

nbsp;nbsp;nbsp;nbsp;兴，百姓苦。亡，百姓苦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不过这个新闻第二天就没了热度，好像一颗石子丢进激荡的大河，沉底了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鞋垫怎么卖？”忽然有人问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她立刻站起来，“六十文一双，粘了十层，保你走上一天都不累脚。”说着便照着客人的脚码挑了一双。递过去时，霍眉抬起头，人也呆住了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王苏笑着说：“好久不见啊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她的脑子空白了片刻，想跑，但跑两步就该被大师姐逮住了，多不体面。于是也略一点头，“好久不见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天气冷，把摊子收了吧。我请你吃火锅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俩人于是一前一后来到了县里最看得过去的一家店，霍眉肩上扛着个大布袋。坐下了，王苏点了菜，问她吃不吃辣。霍眉其实很能吃辣，但是说自己不吃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土豆片和羊肉下了锅。王苏开始说：“马裕看到你了。刘师叔的班子今年来了苍衣，他画了花脸，你好像没认出他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霍眉在座位上挪了挪，“他跟你们都说了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只跟我一个人说了。一来你不回漱金，应该有自己的理由；二来嘛，秉承他有点师父、玉麟、你，一连串的变故让他难以承受了。我这次是打着回家探亲的名义来苍衣的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席玉麟怎么了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他也失踪了。”王苏用筷子把浮到水面的肉皮一一摁下去，“说是这么说，我心里清楚，是刀片的事情被查出来了，他代我受了罪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她说话的语气非常平稳，没有泄露出一丝颤音；眉毛压得更低，眼睛在阴影里闪闪发光，像伺伏着的蛇的眼睛。于是霍眉明白过来：鲁七遇害那天晚上，她的慌乱全是演的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霍眉适当地露出为下落不明的席玉麟而沉吟的表情，一会儿后，低头叹道：“我躲到苍衣，也是因为惹了袍哥。裘三爷一日还在巴青，我就一日回不了巴青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你家就住苍衣吗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不是，家也不方便回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过得辛苦吗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肯定不如漱金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一顿饭很快吃完了，王苏急着要走。其实为了找霍眉，她已经在苍衣县耗费了六天，再不回去，席秉诚真要担心死。临别时，她强行把霍眉的手指掰开，往里塞了五块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就当是借的，免得有什么急用钱的地方。你攒起来再还我嘛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霍眉只好点了点头，巴巴地喊了一句“大师姐”。王苏“哎”了一声，忽然把她搂紧怀里揉了揉。比起跟男性搂抱，她更不习惯跟女性挨这么近，下巴拼命往后缩，几乎是半防御的状态。就听见王苏抚摸着她那条做女儿的辫子，轻轻说，好姑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