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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，还在一个很小的城市里面，连当将军的人都见不到一个。你呢，你起步就是市院了，且当了我的徒弟——院长可不是随便什么娃娃都推给我当徒弟的，院长看好你。你会走得比我远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鹤洲是第一次听到这么高的评价，他也想象不出来比师父走得还远是什么样子，太缥缈了。后脑袋又被拍了一下，席玉麟补充道：“没有白吃的苦，知不知道？我走了很多弯路，你嘛，有我和院长看着你，你的路很好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其实席玉麟在心里对鹤洲的评价比说出口的还要高。他十几岁开始在漱金带学徒，一路上见了这么多伶人，鹤洲是一等一的资质。别人呢，嗓子好的身体条件不行，身体条件好的神韵不足，神韵足的好逸恶劳……鹤洲没有短板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假以时日，小老鼠也能脱胎换骨成个大角儿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回到市院，他洗了脸、换了衣服，又被叫去庆祝喝酒，筵席上捐了一百出去。十二点多才出来，他站也站不稳了，路上既没有汽车、又没有马车，最后是一位宾客提出让自己的司机送他回家。他在后排靠坐着，闭着眼，感觉长裤下的膝盖骨被掌心磨蹭了几下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为表现自己醉得厉害，下车刚道完谢，就找了个泔水桶大吐特吐，那车立刻开

nbsp;nbsp;nbsp;nbsp;走了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而101为他留的灯还亮着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第187章期待霍眉最近特别注意自己的德行……

nbsp;nbsp;nbsp;nbsp;霍眉最近特别注意自己的德行，不说脏话，不骂人，怕形成不好的胎教。为了熏陶幺幺的情操，她买了许多古籍经典，自己也看不懂什么意思，总之就是大声念诵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她从未这么期待过一个孩子的降生，不像期待一个项目的完成，只像期待一个美好的节日。闲来无事的时候，她就小声跟幺幺说话，心里异常平静、满足，再不受无端恐惧的侵扰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她终于找到了对抗死亡的方法：创造一条新生命。因为心甘情愿地当了母亲，她变得无所畏惧。因为还有年轻、充满希望的、被她深爱着的新生在世上，她的血脉有宏观的生，那么她个人微观的死，好像就显得不值一提了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席玉麟也爱跟幺幺说话，即使她的肚子还不明显，他也趴在旁边，一边摸，一边唱灯戏逗它：“什么东西的房子在空中挂？什么东西歇气在岩上爬？什么人上动下说话？什么人不喊名字光喊他？那蜘蛛的房子在空中挂，铁锁歇气在岩上爬，木脑壳上动下说话，两口子不喊名字光喊他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声音很轻很浅，霍眉也连带着被哄到了，昏昏欲睡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她最近格外嗜睡，因此辞了电话推销的工作，每天睡到近十二点才起来。胃口也不太好，更懒得给自己做饭。有天席玉麟回来往厨房里一看，见锅里是素面，很不高兴道：“怀这个孩子，每天对你都是消耗，你这样随便吃，身体怎么受得住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懒得做嘛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那就跟巷口那家小菜馆的老板约好，我们付一个月的钱，让他每天都送三道菜到家里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哎，行了！我认真做饭！”霍眉摆摆手，“你是不知道现在外面的馆子多贵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她勤勉了一周，实在是觉得浪费，自己又没胃口，做那么多干嘛？就又开始吃面。席玉麟干脆雇了个佣人回家，每天只用来两趟，给她做两顿饭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那女佣第一天上门的时候，霍眉简直怒不可遏，结了一天的工资，把她赶走了。等席玉麟回家，抓着他就骂：“是你龟儿管钱还是我管钱？你知不知道雇个人要几多钱？我们是什么人家啊，还雇佣人！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你不吃饭怎么办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做了也吃不下啊！老子天天吐！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不谈这事儿，你都两个月了——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两个月！肚子都是瘪的！我以前七个月都穿着高跟皮鞋在外面跑一整天！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他愣了愣，“以前七个月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霍眉猛地闭上嘴巴。席玉麟的脑子里刹那间浮想联翩：她在香港有一个孩子了？算了算了，有就有，她都没带回来呢。他迅速调理好了，强硬道：“必须请。你身体不好，家里要有个人，不然我总牵挂着。我上班是不能分神的，你不希望我出什么意外吧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呸！你有病吧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就把话放这里了：你不请，我就会出意外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请请请！”霍眉被气的要死，用枕头砸了几下他的脸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雇来的女佣叫茵茵，虽说是一天来两次，但她也懒得中午走了下午再来，干脆把针线活也带到这边来，过渡时间就一边做自己的活儿一边跟霍眉聊天。因为要攒功德，霍眉现在友好又文明，跟茵茵聊得很愉快，还请她吃水果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茵茵的姐姐刚生了孩子，她在姐夫家里帮了许久的忙，说起孕期注意事项来井井有条。她本只用负责做饭的，说到兴头上，陪霍眉上街采买了好几次物资，霍眉一高兴，又额外给她小费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干净敞亮的101就渐渐地被母婴用品堆满。有时候席玉麟回到家，看她披头散发地盘踞在椅子上抄佛经，都觉得特别有成就感。这种成就感是很微妙、难以言说的，他在工作岗位上扮演的是女人，在社会上也不够正面、阳刚，只有在家里，在霍眉身边，他被扭曲了一生的角色才得以规正，真正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因为你，我才成为我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因为要陪白娘娘，小青甘愿做个女人；因为爱着白娘娘，小青所以是个男人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他甚至还带着霍眉去看了一次瞿医生。霍眉头发也长出来了，没什么不好意思的，盛装打扮后去了——果然如他所说，是个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好医生。瞿医生给她诊了诊脉，宽慰道：“一点问题都没有，胎儿很稳。你越提心吊胆，越对身体不好；心情轻松，对胎儿才有好处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谢谢医生。”她笑眯眯地站起来，给他鞠了个躬，容光焕发、光彩照人，重新烫卷曲的黑发在脸边一弹一弹的拥簇着。瞿医生心道这小子到底哪儿找来的婆娘，是个大小姐吧？戏文里说的大小姐爱跟戏子跑，果然不假，唉，长得好看有祸有福啊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席玉麟就在门边倚着，望着她笑。他特意请了一天假出来陪她检查身体，知道她和幺幺都好，心情也很美丽。倘若心情能具象化，那连年阴雾的重庆，就该被热烂的阳光晒成南洋了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挽着慢慢下了楼，他问：“你前几天说看中一款婴儿摇床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已经买了，隔几天，有人送上门来。”